《贵商》杂志⑰| 城市地景下的人间烟火

城市作为群聚群居之所，人声鼎沸，热闹喧嚣，浮世烟火气弥漫开来，成为每个城市必备的底色。踏足前去，在市井的叫卖声中，依稀闻得见街巷食物的香气，人潮熙熙攘攘中，也最能感受一座城的温暖与松弛。诚然，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摆摊致富

提到“烟火经济”这个关键词，相关微博话题阅读量超6亿，多地纷纷设摊贩规范点来鼓励发展烟火经济。摊贩经济是城市烟火气的重要标志，据不完全统计，截至目前，至少已经有上海、济南、南宁、郑州、南京、成都、合肥、贵州等27地纷纷明确鼓励发展烟火经济。

烟火味，大概是目前我们最需要的味道。

各地各色的“烟火经济”或许不尽然相同，但他们都无一例外的区别于刻板的城市印象。比如所有的地方都能释放出人们积累了一天的压抑与紧张，比如所有的地方都有音乐和舞蹈，比如所有的地方都能在酒精和美食的作用下感觉到精神与身体的彻底舒展。

贵阳市青云市集

1979年，江苏小伙高钧收到妻子寄来的一封信，信中写道：广播里说，国家允许做个体户了。

得知这一消息后，高钧立马赶回家乡，注册成为了江苏省第一家个体工商户。从那年开始，社会上出现了第一批“个体户”，个体经济开始在国内复苏。

随后，“地摊”这一传统业态重新出现在城市乡村。那时候，很多还有工作的人也加入这一行列，他们白天在厂里上班，晚上出来摆摊赚钱，只要足够勤奋，大多能攒起一些积蓄。

其中一部分人在尝到做买卖的甜头后，干脆辞职经商，他们中的成功者成为了中国第一批“万元户”，是最先富起来的那拨人。

今天我们熟知的不少商业大佬，他们的第一桶金，大多也是从摆地摊里赚来的。

比如1984年，柳传志拉着一辆小板车，在中科院门前卖电子表、旱冰鞋等；还有1991年，马云一个人背着麻袋去义乌、广州进货，摆着地摊，贩卖小礼品、鲜花等各式各样的小商品。

可以说，地摊成功地孕育出了中国第一批企业家。

直到今天，市场上还流传着摆摊致富的励志故事。去年，一位摆摊卖臭豆腐的摊主接受了采访，面对镜头，摊主自信满满地说：“给老板打工不如给自己打工，这样赚钱有干劲。”

如今，地摊经济几经迭代，演变成步行街、文创集市、专业市场等全新形式，成为个体经济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为无数个体户解决了就业、创业难题。

2020年，中央文明办明确要求，在当年的全国文明城市测评指标中，不将占道经营、马路市场、流动商贩列为文明城市测评考核内容。

随后，诸多城市积极响应国家政策，鼓励地摊经济，比如四川成都设置3.6万个流动摊贩摊位，浙江杭州开放部分街道作为摊贩的经营场地……

今年9月，上海发布新版《上海市市容环境卫生管理条例》，规定区人民政府、乡镇人民政府可以划定公共区域用于从事设摊经营、销售自产农副产品等经营活动。上海20年来禁止摆摊的历史被终结。

伴随各地政策的陆续开放，地摊经济再次焕发出新的活力。

但地摊虽小，却可以窥见制度经纬。

地摊是什么？是老百姓在住房街道周围的临时店铺，也是个人谋生的最低门槛出口。这看起来是个再微末不过的小事，却也曾是不少人力争、而不一定得的权利。地摊的权利，其实是考量经济体自由度的一个另类小尺子。烟火味，其实就是人情味。

这点来说，从古到今，都有案例。

在《长安十二时辰》，长安被描画为令人激动不已的世界都城，各色胡人杂居，国际范十足，看起来很自由。但其实如果你生活在其中，感觉大概没那么爽——因为它并不那么自由，连在自己院子多开个门，可能也违法，这在剧中也提到过。原因在于，唐代的制度是“坊市封闭”。“坊”是住宅区，“市”是交易区，二者并不相通，也就是所谓封闭式管理。

到了《清平乐》时代的宋代，情况就发生变化了。都城开封的生活更丰富，原因就在于城市实行“坊市合一”。这是一种开放管理，和以往封闭的长安洛阳不同，沿街屋子就可以开店，这样就催生了交易的繁荣，有早市、日市甚至夜市，当时的人这样记录城市的热闹，“城郭之人日夜经营不息，流通财货，以售百物，以养乡村”。

这些热闹背后，无疑是经济的繁茂。宋代城市的富足自由，其实远超唐代，宋代城市的繁荣程度或许是中华文明在中古时期的高峰。古代帝国，经济实力最大体现就是人口。宋徽宗时期人口即多达1亿，是汉唐的两倍有余。宋代也被认为是世界最早的海上帝国，商业革命、交通革命、农业革命、都市革命共同构成了其灿烂的文明。

但今时不同往日，随着90、00后的加入，摆摊这项传统得不能再传统的“事业”，发生了有趣的变化，其中最为流行也是最广为人知的当数后备箱摆摊。

疫情期间，成都的一对表兄弟刘姜和姜山突发奇想，将家里闲置的汽车进行了改装，在后备箱装上了咖啡机，成为了一辆移动咖啡车，并取名“on the road coffee”。

他们白天去办公楼附近，把咖啡卖给白领，晚上则去当地最热闹的生活区，服务行人和居民。因为形式新颖，加上价格亲民，兄弟俩的移动咖啡车成了“网红小摊”，还有不少人慕名前去打卡。

贵阳市太平路夜市

无独有偶，2019年前后，日本传统的街边摊“屋台”也开始与车结合。摊主将微型货车进行改造，里面装上全套的厨房设备，以及储存食材的冷冻设备，便可以开始移动营业。

不少后备箱集市更是成为年轻人的打卡地，比如北京斯普瑞斯奥莱、南京五马渡、西安浐灞等。

今天再去步行街，将会看到一辆辆改造后的汽车，后备箱里摆放着摊主亲手制作的文创产品，现场调制的“独家饮品”、网红玩具等新奇有趣的产品。

有的车上还挂着装饰灯，边上的摊主带着宠物，弹着吉他，一边照顾生意，一边与客人分享音乐与故事，怡然自得。

越野咖啡、手打柠檬茶、文创集市，传统地摊摇身一变，成为点亮都市的曼妙夜景，也为略显乏味的都市生活增添了些许人间烟火味。

各地“烟火生香”

夜幕降临，贵阳青云路步行街上各色的霓虹灯将贵阳人鲜活的夜生活唤醒，肠旺面、豆腐圆子、糕粑稀饭、铁签烤肉等元素共同构成了火热的贵阳城市烟火。每晚8点的太平路，潮汕生腌、泰式跳跳虾、精酿啤酒、椰子冰淇淋，小而窄的路边停满了车辆，敞开的后备箱上悬挂着各式LED彩灯和立式荧光板，热闹非凡。贵阳是有着独一无二的文雅气质以及不紧不慢的生活态度的，装得下五味杂陈，也容得了市井百态。

成都的人民广场可以说是它慢节奏的缩影，在那里，喝茶、聊天、采耳，若能再凑上一桌麻将，时间悄然流逝而不知。而真正的成都味道，则永远隐藏在那些遍布市井小街的苍蝇馆子里。对于成都的“烟火气”，前有宋朝柳永笔下的“锦里风流，蚕市繁华……雅俗多游赏”，后有民国黄炎培的“一个人无事大街数石板，两个人进茶铺从早坐到晚”。从街边烟雾缭烟的茶馆进入，成都的市民生活与这座蜀地古城的千年历史，则又浸染于今天生活的方方面面中。

再观重庆，山城的烟火气在山坡上的小楼里冒出了头，在红油火辣的老火锅中翻滚，在路边茶馆絮叨的家长里短中飘散。码头也是重庆“烟火生活”脉络中重要的根系，行人、游客和纤夫等再这里往来穿梭，人声鼎沸，众生百态。夜晚来临，樯桅如林，船篷相连，灯火斑斓，忙碌一天的渝州人或吃着火锅，或打着扑克，或摆着“龙门阵”，在灯火与江水的交相辉映中，将重庆的烟火气展露无疑。

而放眼世界，各地的地摊经济也被赋上了特有的城市特征与文化符号。

对欧洲人而言，跳蚤市场是地摊文化中宝藏般的存在。尽管跳蚤市场起源于自由浪漫的法国，但如今，务实节俭的德国人对这种售卖二手物品的摊点似乎更为热衷。

服装、饰品、餐具、艺术品、相机、藏书……在德国的跳蚤市场可以淘到各式各样的二手宝贝。旧货地摊已经成为德国旧货市场的主体之一，分布于城市和村镇。

荷兰IJ-HALLEN市集

在德国，政府并没有设置专门的摆摊场所，地摊通常出现在公园空地、露天广场和大学树林中。柏林墙公园的跳蚤市场、法兰克福美因河畔的跳蚤市场、斯图加特卡尔斯广场的跳蚤市场等都颇为著名。

德国首都柏林就有20多个大型摆摊场地。柏林拥有庞大的地摊文化，跳蚤市场遍布整个城市，大部分市场都在周末开放。在旅游博主安妮利斯看来，柏林就是“节俭者的天堂”。撰稿人托马斯说：“在柏林的周末，朋友们通常并不是相约喝咖啡、吃蛋糕或看展览，而是一起逛跳蚤市场。”

而对于日本来说，公园里卖二手货的跳蚤市场，街边售卖关东煮、铁板烧、拉面的摊点，走街串巷的烤红薯车，这些在日本影视中常见的景象就是他们工作一天后享受休闲时光的日常。

日本“屋台”路边摊

事实上，地摊文化在日本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地位重要。约1945年后，日本的地摊经济开始活跃。自新宿车站第一家露天市场开业后，众多地摊便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在日本城市。

而被日本人称为“屋台”的路边小吃摊，是日本“地摊家族”中不容忽视的存在。有媒体报道称，日本的路边小吃摊最早可追溯至江户时代。经由不断发展，这种“接地气”的饮食阵地如今已分布在日本各地。其中，福冈的路边摊美食最负盛名，这座城市正打算将“屋台”打造成一张将地摊经济与当地文化相融的城市名片。

荷兰的自由集市则同样走过了漫长岁月。早在9世纪初叶，荷兰就已经出现了售卖日常生活用品、每周开放一次的小市场。这种摊贩市场一直保留并延续至今，如今荷兰最有名的市场莫过于阿姆斯特丹的IJ-HALLEN。IJ-HALLEN的前身是一个有着百年历史的旧船厂，如今这个巨大的建筑已经成为欧洲最大的自由集市之一。

“激烈的讨价还价、琳琅满目的二手货、美食和欢声笑语。”旅游专栏作家唐娜写道，“在IJ-HALLEN，你可以看到嬉皮士、潮人、收藏家、预算有限的大学生和年轻的妈妈，你会对荷兰社会有个精彩的了解。”

IJ-HALLEN的开放时间不固定，一般是在周末。唐娜说，“从黑胶唱片、瓷器、玻璃器皿，到网球拍、瓷砖、靴子……在这里，每个角落都有着不一样的惊喜。”

除了能淘到“宝贝”，集市在荷兰人心中也承载着一定的文化价值。在荷兰各大旅游网站和宣传手册上，都可以看到有关自由集市的宣传语和欢迎词。而一到每年国王生日的国王节，荷兰整个国家都会变成一个巨型的跳蚤市场。这一天，所有国民无需申请和纳税，便可以在自家门前或规定区域直接摆摊。跳蚤市场、摆摊狂欢，成了荷兰国王节的标配和文化符号。

在老旧的观念里，从事摆地摊谋生是不体面的工作，年轻人一般都比较抗拒。但实事是，现在的摊贩主体正慢慢向年轻化演变。他们或是真正的谋生、或是兼职、或是体验生活，甚至是以90后和00后的年轻一代为主角。和传统印象中的“摆地摊”不同，这些年轻的摊主更善于营造氛围感，摆精致的地摊。

在商品服务方面，也紧跟潮流动向。各种特色小吃饮品、各种新奇趣怪商品、各种游园娱乐项目、各种美甲贴膜等服务，没有你看不到只有你想不到，仿佛置身在一个琳琅满目的大观园。

集潮流时尚和娱乐消遣于一身的地摊夜市当然会吸引大批年轻人的蜂拥而至。如果你走在地摊夜市上，你会发现90%以上都是年轻的男女，他们要么一边吃着手中小吃、要么喝着新奇饮品、要么坐在情调的露天座位吃喝聊天。在这里，他们找到了一种非常轻松愉快并且价格低廉的社交方式。

“烟火经济”是一种生机

东北财经大学教授指出，如果开放“地摊经济”将至少创造5000万个就业岗位。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称，“地摊经济”不仅能创造就业岗位，还更加便民。

武汉大学社会学系博士生导师吕德文称，摊贩经济吸纳了庞大的就业人口，为市民提供了灵活而多样化的服务，承担着某种“社会润滑剂”的功能。

可以看见，地摊经济体量虽小，但可成为自我雇佣和各种灵活就业的杠杆。

确实如此，地摊集市在提供多样化的便民服务的同时，更是失去工作或收入下降的人增加收入的机遇。无需动辄几万几十万的高昂铺位租金和装修费用，低成本的地摊兼职和创业无疑是最佳选择。

四川的一位女士由于疫情原因收入出现下降，于是想到了摆地摊来增加收入来源。她白天上班，晚上摆地摊。结果令她非常惊喜，一个多月的时间竟然平均日入2000多，之后还给自己买了一辆二手奥迪。

而在网络上，不必说地摊经济的话题一度冲到了微博热搜前十，阅读量上亿；也不必说百度搜索大数据7天内关于“摆摊技巧”相关内容搜索热度同比暴涨655%，达到10年来最高值；更不必说，被地摊经济、相约摆摊、12星座适合如何摆摊、城市发展适不适合摆摊等话题和图片刷爆的朋友圈……

当资本市场从烟火经济中看到的是上万亿风口的时候，众多为生计而奔忙的商贩和小店主们，看到的是立足城市的底气和改善生活的希望，金融支付行业看到的是如何通过自身优势与资源，纾解小微创业者们资金紧张的难题，市场、城市监管则看到的是如何做好“宽”与“严”的平衡。

烟火经济在各地的松绑，一方面方便人们的生活，促进就业，促进城乡繁荣，提高城市经济进一步融合发展。另一方面，烟火经济成为了经济复苏的新动力，不仅拉动就业人数上升，更是带动消费，是助商惠民的具体表现。

而烟火经济中细分而出的小店经济、地摊经济主要由中小微商户构成，具有交易额度低、频度高等特点。众多互联网头部企业也推出了相应的扶持计划，促进小店与地摊恢复活力。

在烟火经济贯穿市场经济和夜生活的那些年，记忆中的地摊大不过三五平方米，小则堪堪一炉而已，它们是那时候线下淘宝贝、解决问题的最好去处，可能是缝补小摊为都市丽人解决拉链断开的尴尬；是背街小巷里，一挑应时的水果留住行人的赶路步伐；是街边路灯下热气腾腾的炒饭摊抚慰夜归人……这些散落在大街小巷的小小摊位，于城市而言，填补着城市生活的缝隙。于老百姓而言，是生活的印记，但小摊贩们来说，它们是撑起背后家庭讨生活的生计。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有人说这人间的烟火与高大上一样，都是中国生机。

而与实体经济相伴相生的金融支付行业，听闻好似高大上，实则与烟火经济有着诸多相似之处。首先，在流量为王的数字化时代，无论是摆地摊，还是金融业务，流量大的地方流水才多，摊贩和机构才有利可图。其次，在市场经济中，合规经营是首要的，无论是金融机构的牌照优势，还是地摊经济的政策支持，都不可或缺。再者，小摊贩要占据好的“市口”，金融机构要有自己的平台优势，有特点才有商机。

因此，哪怕地摊是商业化时代多层次零售形态的最低级别，但作为最灵活的一环，尤其在后疫情时代可以有效弥补主流商业形态的盲区，从而成为市场经济的有力补充，更增添人们生活场景的丰富性，渗透进寻常百姓的日常，给老百姓带来便利的同时，也给很多人创造了生计。

归根结底，烟火气是一种传承，烟火经济是现时代下凡人经济的更新，不需要捧高，也没有必要低到尘埃，一个城市、一个企业、一个人，为实现美好生活和高质量发展而追赶时间，既是经济的需要，也是社会的需要。这是烟火经济的升华，是地摊经济的高级阶段。我们常说，最幸福的不过是朝九晚五，烟火味里的彼此守候，有人陪你立黄昏，有人问你粥可温，而烟火经济的背后其实是全面对美好生活向往的升华，是行业对提振经济的不忘初心。（贵州日报天眼新闻记者 罗丹）